微信改名侧记

微信改名侧记

“君不见南山悠悠多白云,又不见西京浩浩唯红尘”——此二句原是白居易所作,我竟误记了出处。想来是书读得太少,混作一团,倒让乐天居士的诗句在我脑中生根发芽,成了自己的念头。这般误记,倒也有趣,恰如人生种种,真真假假,谁又能分得清楚?

翻过四十岁,一个勇往无前的勇士,突然之间就安静下来了,古人诚不欺我也,“四十而不惑”道 尽了所有中年大孩子们说不尽心事苦楚。

四十岁一过,微信昵称就从”刀锋”改成了”南山悠悠”,那个坚毅勇敢、满腔热血的青年终于一去不复,岁月留给自己的,是安静与回忆。当生活回归平凡,才终究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。

“君不见南山悠悠多白云,又不见西京浩浩唯红尘”,再读此诗,终于有些理解,我们所思所见,都在于我们的心境,想见白云即见白云,想入红尘即入红尘,不必在乎我们是身居南山还是繁华城市,即如佛经所说:“风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”

西京的红尘,白乐天见过,我们没见过,但我们所看到的俗世繁华,却是他们千年所不敢想像的。千年间,多少文人墨客、多少将军勇士、多少王候将相,皆已成为历史长河中的刹那烟火。可以想到,百年之后,我们亦然。而如今红尘俗世,依旧车马喧嚣,依旧利来利往。当我们在深夜的办公室里看着静夜里驶过的车辆,想着妻儿在家等待的样子时,是否会想起白居易笔下”浩浩红尘”四字。他当年在长安城中,想必也如我们一般,抬头望过被灯火染红的夜空,低头写过言不由衷的公文。千年风烟,朝代换了又换,而衙门里的气息始终如一。

南山倒是变了。白居易所见之南山,想必比今日更为青翠。而我去的那座南方小山,已被开发得七七八八,修了步道,建了亭台。幸而白云依旧,不受人间约束,想来与乐天当年所见相差无几。我坐在半山腰的石凳上,看云来云往,忽然明白古人为何偏爱云的无心。云不似人,不会为名利所困,不会为情爱所苦,只是随性飘荡,何等自在。

改微信名那日,我正在读《白氏长庆集》。读到”人生无几何,如寄天地间”时,手指已不自觉地点开了修改资料的页面,借用了乐天诗句中的四个字,而这两句诗也是我心境最好的体现。”刀锋”二字用了七年,见证了我最锐利的年华。而今锋芒渐褪,倒向往起南山的沉稳来。白乐天中年后亦是好佛慕道,我这等凡人,不过是在红尘中打滚久了,想寻一处清净地喘息罢了。

有趣的是,改名后第一个发来消息的,竟是多年未联系的旧友。他问:”怎么,学起陶渊明了?”我回道:”不过是借白居易两句诗。”他发来个笑脸:”看来我们都老了。”对话就此打住,我却对着手机屏幕发了半天呆,有些人,平时不联系,却在静静的关注着你,而有些人,有着同窗之谊,看似关系很好,常常擦肩而过,却也只是点头之交。老不老尚难断言,但确实不再是那个以”刀锋”自诩的年轻人了。

白乐天的诗句,穿越千年,恰好映照了我这一介俗人的心境。南山与红尘,出世与入世,古往今来,人们就在这两极间摇摆。我不过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罢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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